Sunday, January 07, 2007

暖冬時初春的回憶

今天的波士頓是像初春般暖和的天氣。天空晴朗的只看得到飛機飛過尾隨在後的兩條雲彩,人們好似也感染了突如其來的溫暖而放慢了腳步,和同樣坐在草坪上曬太陽的陌生人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

雖然是透過圖書館的落地窗享受這意外的暖冬(手邊一堆厚厚的學生報告還擋住了部分視線),能有一天拋下厚重的冬衣,讓圍巾留守在家,一瞬間錯覺一陣:已經四月份了嗎?

只差枝頭上蠢蠢欲動的花朵。

懷念京都木屋町小橋流水旁綻放的粉櫻,也懷念午後三時先斗町拉開木門、掛上門簾、準備在向晚的夕陽中迎接第一桌客人的料亭老闆娘。更懷念在四条大橋上看了看傍晚時分一手啤酒、一手飯糰零食外加焼き鳥來到鴨川邊上的大學生出遊之後,穿過四条河原町周邊擁擠的下班人潮回到新町的住宿家庭家中。

「ただいま〜」

「おーかーえーり!」賢ちゃん總是喊破了喉嚨、隔著客廳在餐桌上大聲迎接我的歸來。

「賢ちゃん!うるさいわよ〜」お母さん每每這樣面帶微笑地斥責一句。

聽不到賢ちゃん的大呼小叫的話,一定就是幼稚園中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那時候的他會很安靜地坐在客廳的地板上、畫畫或是練習ひらがな的筆劃。

「賢ちゃん、ただいま!」我說,摸摸他的頭。

「うん」,頭都不抬一下,他會自顧自地畫著,一副很酷的樣子。

お母さん在客廳的另一邊給我一個會心的眼神。

舜ちゃん還在補習班裡,要到八點才會回來。

「それでは皆さん、いただきまーす!」好不容易逃脫補習班算術習題魔掌的舜ちゃん會在八點零五分整很準時地宣布。之後,一陣兄弟間的狼吞虎嚥競賽開始。

當然,賢ちゃん心情不好的話是不會搭理他那臉曬得黑黑的哥哥的,像小大人似地慢條斯理地用著筷子。

雖然不過是年僅四歲的小男孩。

飯後,我坐在おばあちゃん的對面閱讀京都新聞夕刊,お父さん切著水果,洗澡間裡傳出お母さん和賢ちゃん唱著童謠的聲音。お母さん和賢ちゃん洗完,お父さん和舜ちゃん接著昨天什麼什麼戰士和什麼什麼超人之間的水中大戰。

九點半,我在房間裡寫著隔天一早買完便當之後固定去投郵的明信片,聽到お父さん光著腳走過門外的木板地,抱著打著甜酣的賢ちゃん到主臥室的布団上去睡。光著腳走起來,木板地的嘎嘎嘎嘎的抗議聲會小一些。再過半小時,輪到舜ちゃん。

背生字背到累了,就打開收音機聽著怎麼努力也不能完全理解的DJ談話聲,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油漆細紋入眠。要趕功課的夜晚會在十一點半 take a break,拿著密碼欄刮得亂七八糟的AT&T電話卡來到飯廳,在おばあちゃん的固定坐位上開始長達二十幾位數的播號儀式。偶播錯一碼就要跳腳一陣。

看到我懊惱跳腳的お父さん會忍不住笑出來,把報紙收一收,從沙發上起身,在經過飯廳時輕輕地拍我一下:「じゃ、おやすみ。」。再慢慢地帶上客廳的門,留下我一人在飯廳裡重來那長達二十幾位數的播號儀式。

十二點整,遠方京都タワー的燈準時暗去,冰箱的馬達還在低聲地嗡嗡響著。

距要離開的四月底又近了一天了。

距那段京都生活是五年十個月又加一天。

無法忘懷。

梅ちゃん at 7:27:0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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